俄羅斯總統普丁上週五在中國東北的一座城市出席了貿易博覽會，參觀了一所以尖端國防科研聞名的國立大學，突出顯示了俄中經濟和軍事聯繫已得到加強，儘管面臨來自西方的壓力，或者也正是出於這種壓力。

普丁造訪了歷史上與俄羅斯有聯繫的中國城市哈爾濱，這是他展示自己仍擁有強大朋友的訪華行程的一部分，儘管他對烏克蘭發動戰爭——目前正在升級這場戰爭——已使自己孤立於西方。來哈爾濱之前，他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舉行了一天的會談，這似乎不僅是為了傳遞這兩名強大的專制領導人在反對西方上保持戰略聯盟，也是為了傳遞他們之間的個人關係而精心策劃的。

據官方媒體報導，週四的正式會談結束後，普丁和習近平摘下領帶在中南海的柳樹下漫步，在一個傳統的涼亭裡品茗，只有翻譯在場，中南海是中國領導人工作和生活的地方，一般人無法入內。當天晚上送別普丁時，習近平甚至主動擁抱了普丁，對這名中國領導人來說，這是罕見的感情表達。

「習近平在鏡頭前非常刻意地擁抱普丁，不僅是為了強調兩國及其領導人之間的政治關係密切，」雪梨洛伊東亞研究所的高級研究員馬利德(Richard McGregor)說，「也展示了對華盛頓的一種不屑，美國一直在向中國施壓，要求其不再支持俄羅斯。這顯然不會以任何實質性的方式發生。」

兩人的情誼展示給會談畫上了最後一筆，他們還達成了一份把矛頭指向美國的聯合聲明，普丁和習近平指責美國試圖壓制他們的國家。聯合聲明承諾，俄羅斯和中國將在能源、太空和軍事等關鍵領域展開更加密切的合作。

柏林卡內基俄羅斯—歐亞研究中心的中國問題專家亞歷山大·加布耶夫說，俄羅斯代表團規模龐大，其中包括普丁的高級安全和能源官員，而且雙方舉行了長時間的會談，這些都表明了對談判的認真態度。

「就像一座冰山，」他說。「公開的文件只是象徵性的，基本上毫無意義。但還有一部分在水下，可能更為重要。」

儘管如此，普丁的此次訪問也顯示了兩國聯盟的局限性。 雖然習近平在中國為普丁舉行了紅毯歡迎儀式，但這次訪問並沒有產生對兩國間任何具體的新項目或投資的公開承諾。

具體地說，普丁和習近平並未公開報告計劃中的「西伯利亞力量2號」的進展情況，這是一條從俄羅斯向中國輸送天然氣的新管道。俄羅斯向歐洲市場出口的天然氣急劇下降後，俄羅斯迫切需要這條新管道，以改變其天然氣出口的方向。

上週五的活動結束後，普丁在一個簡短的記者會上被問及天然氣管道時沒有透露任何取得進展的消息。

「我不準備討論任何技術細節，但雙方對實現這些項目的興趣已經得到證實，」普丁在談到「西伯利亞力量2號」時說。

他也迴避了有關中國的銀行因擔心西方制裁，正在減少與俄羅斯客戶交易的報導，將話題從中國轉向了美國金融體系的缺陷。

這兩個核大國之間不斷加強的安全關係是普丁訪問哈爾濱和哈爾濱工業大學的焦點。

儘管中國和俄羅斯不是正式的盟友，不承諾以軍事支持來保護對方，但兩國的武裝部隊近年來已在更密切地合作。兩國的空軍和海軍已在阿拉斯加、台灣等地附近舉行了聯合軍事演習。中國聲稱對事實上獨立的台灣擁有主權。上週四，兩名領導人分別在聲明中向對方的主權主張（中國對台灣、俄羅斯對烏克蘭）表示了支持。

儘管中國已誓言不向俄羅斯提供致命武器，但它一直把像軍民兩用半導體和機床這樣的零部件大量提供給俄羅斯。

雖然這對俄羅斯有幫助，但普丁仍在尋求得到更先進的工具。哈爾濱工業大學以火箭、導彈和空間技術研究而聞名，俄羅斯會從這些專業知識中受益匪淺，因為俄烏戰爭已重新激發了俄羅斯對更強大的軍工聯合體的需求。據《華爾街日報》和韓國媒體報導，哈工大也為朝鮮培養了從事核武器研發的科學家。

普丁對哈工大的訪問充滿了象徵意義。這所建校已103年的大學最近與普丁的母校聖彼得堡國立大學一起設立了一個聯合校區。而且，這在某種程度上是對華盛頓的一種冷落，因為該校由於跟中國人民解放軍的關係，被美國列入所謂的實體名單，不得獲取美國技術、參與美國的教育交流。

「我們不應該過多地關心中國可能會與俄羅斯分享哪些特定的技術，不論是來自哈爾濱還是其他地方的，而是應該關心這次訪問所代表的更大模式和信號，」大西洋理事會的安全專家馬庫斯·加勞斯卡斯說。

「中國不需要在哈爾濱接待普丁就能把技術從那裡轉移給俄羅斯，」他補充道。「如此公開地訪問哈工大是一個明顯的、象徵性的跡象，表明北京在支持俄羅斯對烏克蘭發動的戰爭上有意願提供直接適用于軍事的技術。」

北京的評論員、退役軍官宋忠平為普丁訪問哈工大進行了辯護，指出該校與俄羅斯在教育領域存在合作。

「中俄兩國在大學層面的交流符合兩國的學術交流和國家利益，」宋忠平說。

加勞斯卡斯說，普丁訪問哈工大的情景有點像去年他在俄羅斯航天港接待朝鮮獨裁者金正恩的情景。那之後，朝鮮開始向俄羅斯提供用於俄烏戰爭的彈道導彈和其他彈藥。

「中國與俄羅斯分享的東西，俄羅斯能輕而易舉地轉而與朝鮮分享，」加勞斯卡斯說。

不久之前，中國曾從俄羅斯的軍事技術中獲得更大的利益。中國從20世紀90年代起曾一直是俄羅斯武器的主要買家，這種購買曾在2000年代初達到了頂峰。在莫斯科擔心中國對俄羅斯的武器進行逆向工程後，銷售才開始放緩，維吉尼亞州海軍分析中心的高級研究科學家伊麗莎白·威什尼克說。

兩國直到大約十年前才恢復了合作，使中國獲得了更多的俄羅斯噴氣發動機技術和地對空導彈系統。儘管如此，俄羅斯仍沒有分享其靜音潛艇技術，該技術使潛艇尤其難被發現，這表明俄羅斯與中國的合作仍有限，威什尼克說。

普丁也利用他訪問哈爾濱的機會推動兩國之間的貨物流通，他在那裡出席了一個貿易博覽會。

中國已為俄羅斯提供了一條經濟命脈，購買了大量俄羅斯石油，讓其避免了與西方隔離造成的財政影響。不僅如此，隨著許多外國消費品牌撤離俄羅斯，中國企業紛紛湧入，彌補了汽車、智慧型手機和電視等產品的空缺。這使得中俄之間的雙向貿易額激增，據中國海關的數據，2023年中俄貿易額創下歷史新高，達到2400億美元，大大高於2022年的1900億美元。

分析人士稱，保持貿易增長是兩國關心的一個主要問題。由於西方對中國的銀行施加壓力，要求其減少與俄羅斯公司的業務，據信這已導致兩國貿易額今年3月出現了兩年多來的首次下降。

一個解決方案是增加以當地貨幣而非美元結算的交易，，讓中國的銀行避免制裁風險。普丁上週四說，俄羅斯和中國之間已有逾90%的商業交易現在以盧布或人民幣結算。

「保護中國大銀行的金融資產是中國最重要的利益，」北京人民大學國際關係學院教授時殷弘說。他表示，中國正在試圖減少對美元的風險，不僅僅是在俄羅斯，但這樣做的空間「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