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干達默奇森瀑布國家公園——這片茂密的森林裡生活著大象、各種珍稀鳥類和疣猴，現在，轟鳴的推土機和挖掘機打破了寧靜，古樹被推倒，開挖出的一條條道路通往烏干達的最新財富之源——石油。

「這是一個保護區，」烏干達導遊本·恩塔萊說道，二十年來，他一直帶著遊客參觀默奇森瀑布國家公園。「但他們打算摧毀我們最偉大的遺產之一。」

烏干達是東非一個植被蒼翠的內陸國家，眼下，這裡正掀起一股石油熱潮，該國與法國和中國的石油公司一起出資數十億美元建起一個合資企業，聲稱相關收入將用於學校、公路和其他發展項目。

在阿爾伯特湖畔，鑽探工作已經開始，在默奇森瀑布國家公園的原始棲息地，工人正在做周圍的清理工作，為油井鋪設墊子。為了修建一條輸油管道，政府正在進行征地和清理工作，這條管道西起烏干達西部的蔥鬱叢林，穿過坦尚尼亞的森林和野生動物保護區，直抵印度洋邊的一個港口。

兩國都有民眾都被迫離開家園，這招致了國際社會的批評並引發了訴訟。環保人士警告，若出現石油洩漏，可能會威脅到維多利亞湖，這是4000萬人口的重要淡水來源，並破壞保護著默奇森瀑布的公園，那是世界上最大的瀑布之一，尼羅河的湍流在那裡穿過一個狹窄的峽谷。

本週，拜登政府正式批准了阿拉斯加的一個大型石油鑽探項目，這在環保主義者當中也引起了類似的騷動，因為該項目所在的地方被認為是美國最大的一片原始土地。

烏干達和坦尚尼亞的項目已經影響到了很多城鎮和村莊，住在泥磚茅草屋裡的小農說，他們全部或部分土地被這個名為東非原油管道的合資項目徵用了。許多人表示，等了很多年賠付款依舊沒到位，管道公司卻禁止他們種植香蕉等重要經濟作物，從吃飯到孩子的學費原本全指望這些作物。

漁民和農民紛紛被迫離開家園。在阿爾伯特湖畔，一個新裝好的石油鑽井平台劃破了天空。今年1月，中國海洋石油集團開始在那裡進行初步的石油鑽探。數百米之外，溫柔的波濤拍打著湖岸，那裡停泊著閑置的漁船。

村長巴比賀梅索·迪斯馬斯說，由於鑽井作業，中海油一連數天不讓漁民去打魚，導致他們無法獲得食物和收入。當地民眾表示，他們幾乎沒有看到該公司所承諾的開發項目。該公司只鋪設了通往鑽探地點和辦公室的道路，並且很少僱用當地人，只是引進外部勞工。

「他們在我們的土地上挖走數百萬美元，卻想獨佔，」他說。「他們擠奶卻不讓牛吃草。」

在坦尚尼亞，管道途經地區的居民說，他們在被告知必須離開之前，才從媒體上得知這個項目的消息。有些人抗議，但完全是徒勞的；根據坦尚尼亞法律，所有土地都是公共的，總統是受託人，這讓政府可以隨心所欲地徵用土地。

「沒有談判的機會，」86歲的伊薩·富加說。他說自己在坦尚尼亞東北部種植了三英畝（約合18畝）玉米和向日葵，被迫接受賠償。「直接就是一個命令下來。」

烏干達和坦尚尼亞政府以及兩家石油公司——法國道爾達能源公司和中海油——稱這種擔憂被誇大了，甚至是錯誤的。他們堅持說，他們保護了人民和環境，尊重了這些國家的法律，以及聯合國關於商業和人權的原則。

兩國官員稱該項目在經濟上至關重要。烏干達能源和礦產發展部部長魯斯·南卡伯瓦·森塔姆在採訪中說，石油的收益——估計每年達到20億美元——將為道路、醫院和可負擔能源提供資金。

兩國都指責富裕國家虛偽地試圖勸阻貧窮國家利用自己的石油資源來提高生活水平，而氣候危機很大程度上是這些富國的排放造成的。

「如果說全球能源消費問題方面有什麼虛偽的象徵，就是這件事了，」坦尚尼亞能源部長詹紐瑞·馬卡姆巴在接受電話採訪時說。「就好像他們在說，『對碳氫化合物上癮應該是我們獨享的權利。』」

道達爾能源在通過電子郵件回答問題時承認，由於投資尚未到位，以及新冠病毒大流行造成了實際運作上的問題，該公司推遲了部分付款。公司表示已經和兩國決定向受影響的人支付額外賠償金，在烏干達支付15%，在坦尚尼亞支付12%左右。它還表示為受到侵害的人建立了投訴機制。

中海油沒有回應記者的多次置評請求。

該項目遭到了國際社會的反對。烏干達和法國的六個環境和人權組織起訴道達爾能源公司違反了法國一項要求法國公司維護人權和環境保護的法律。法院在2月底駁回了此案，理由是程序問題，但活動人士誓言要在法庭內外繼續與道達爾能源公司進行鬥爭。

這條管道的融資尚未最終敲定，活動人士已成功說服一些全球最大的銀行不再支持這條管道。幾個人權和環保組織最近向美國政府投訴達信公司，這家總部位於紐約的公司據說為這條管道提供了保險。

在坦尚尼亞和烏干達，抗議該項目的人們和報導該項目的記者都報告了騷擾、恐嚇和任意逮捕。烏干達霍伊馬的活動人士康福特·阿乾伊拉說，去年，一些身份不明的男子出現在她的辦公室，推搡她，拿走了她的手機。

「我們有太多的恐懼，但我們還是做了工作，」她說。

石油熱潮為烏干達西部的霍伊馬地區帶來了大量工人、新酒店和有照明的道路。

但活動人士表示，道達爾能源公司及其合作夥伴誇大了該項目能創造的就業崗位數量，起初還掩蓋了默奇森公園內鑽探的實際規模，低估了該項目對氣候的全面影響。

環保人士說，生態災難的風險是不可接受的。這條管道是世界上最長的加熱管道，橫跨為烏干達、坦尚尼亞和肯亞提供淡水的維多利亞湖盆地。它將穿越一個地震活躍地區，到達海岸線，那裡有包括大量紅樹林和珊瑚礁的海洋保護區。

鑽探點和管道還將穿過野生動物保護區和草原，那裡有很多動物，如獅子、水牛和瀕危的羅斯柴爾德長頸鹿，吸引著眾多遊人慕名而來。活動人士警告說，該項目將破壞棲息地和至關重要的旅遊業。

在默奇森的鋪面道路上，動物被疾馳的車輛撞死。活動人士說，這些建造工程迫使大象和其他動物進入村莊，破壞莊稼和財產。

「這是個悲劇，」恩塔萊搖著頭說。「這個公園再也不會回到原來的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