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像大多數喜歡藏人美食的紐約人那樣,不是踩著快散架的樓梯,就是在手機店後面,或是禮品店深處的地方尋覓饃饃和炸餡餅,那麼你第一次到訪皇后區埃爾姆赫斯的那桑餐廳,你可能會感到震驚。
幾乎可以肯定,那桑餐廳是這座城市中最富麗堂皇、設計最精美的藏餐廳。在裝飾著經幡的門後是一個雙層高的現代空間,漆成肉豆蔻棕色,樓下有100多個座位,玻璃陽台上還有少許座位。深色木桌和高大的仿真皮椅,看起來像是新開張的尊盛酒店會議廳,在等待前來召開年度會議的區域銷售經理們。
其實坐在這些椅子上的更有可能是穿著絳紅色袍子的僧侶,或數代同堂的大家庭,幼小的孩子們把拳頭大小的蒸花捲撕成小條,然後顫顫悠悠地將盤子遞給爺爺奶奶。像這樣的大桌通常靠牆,人們坐在長凳上,上面鋪著地毯和編織有傳統藏族圖案的靠墊。長凳上方是首府拉薩宮殿和寺廟的浩瀚圖景,海拔3000多米的青藏高原在它們腳下。
餐廳的長桌通常坐著一大家子人。
餐廳的長桌通常坐著一大家子人。 Adam Friedlander for The New York Times
為佛像供奉新鮮的水果和水。
為佛像供奉新鮮的水果和水。 Adam Friedlander for The New York Times
餐廳到處可見大手筆的投入。那幅拉薩照片至少有三米長。在入口附近,一尊青銅鑄成的半比例佛像坐一個單獨的房間裡,周圍供奉著水果和流水。餐廳中間是一座現代版的遊牧乾泥爐,配備了電子火焰,沒有使用慣常的氂牛糞塊作燃料。
楚桑·那桑在5月與兄弟姐妹和父母一起開了這家餐廳。她或她的兄弟姐妹之一可能會友善並耐心地引導你瀏覽菜單,即使以藏人待客的標準,他們的熱情也顯得格外突出。餐廳周圍的佛像和其他古董來自他的父親。許多藏餐食譜來自她的母親,晚上非常忙碌時,她會接管廚房。
左起:索南、申芬和楚桑。三人與父母一起開了這個餐廳。
左起:索南、申芬和楚桑。三人與父母一起開了這個餐廳。 Adam Friedlander for The New York Times
這是那桑一家擁有的第二間那桑餐廳。第一間是在明尼蘇達州伯恩斯維爾,位於明尼阿波利斯郊外。他們從西藏移民後定居在那裡。明尼阿波利斯地區擁有美國第二大藏人社區。即便如此,為了保險起見,那桑一家還是增添了左宗棠雞、泰式和越南咖哩來豐富他們的藏餐菜單,以及其他一些菜式——如墨西哥辣椒羅勒醬烹煮的玻璃梭鱸和蔓越莓咖哩雞——讓人不禁以為明尼蘇達可能是失蹤已久的亞洲國家。
去年,那桑一家關閉了最初那間餐廳,並從第二大藏人社區搬到了最大的藏人社區。他們在皇后區的新餐廳開張時,菜單上沒有了玻璃梭鱸。左宗棠雞和其他一些中餐外賣常見菜留了下來。那桑的菜單上幾乎所有其他菜品不是藏式就是川菜。
麻辣炸魚辛辣酥脆,屬於菜單的川菜部分。
麻辣炸魚辛辣酥脆,屬於菜單的川菜部分。 Adam Friedlander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在皇后區,這兩種菜系不經常一起出現,但在亞洲卻不是這樣。西藏以外最大的藏人群體居住在四川省會成都。自1951年中國吞併西藏以來,也有大量漢人移居西藏,其中大部分來自四川。通常,他們在北京的鼓勵下進藏,這是中國政府用來塑造西藏人民和文化以符合漢族標準的眾多策略之一。
那桑一家來自阿壩,阿壩位於西藏東北部的安多地區,是西藏和四川傳統交匯的文化邊界。中國將阿壩歸於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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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支持藏人身份認同的延續,餐廳跨越兩個文化的菜單可能會讓你感到不安。但這反映了現代西藏,那裡的時間並沒有靜止。今天,許多逐漸不再喝酥油茶的藏人開始欣賞麻婆豆腐給舌尖帶來的辛辣刺激。胃可並不總是能夠識別出政治上的區別。
「餐廳沒有任何政治色彩,」楚桑的弟弟申芬在接受電話採訪時說。「如果食物好吃,我就吃。」
Thentuk是一道湯麵,手工拉麵被切成面片。
Thentuk是一道湯麵,手工拉麵被切成面片。 Adam Friedlander for The New York Times
阿壩的地理位置或許可以解釋為什麼那桑餐廳的某些菜肴看起來比紐約其他西藏餐館的菜要辣一點。
肉末粉絲(Ping-sha riri)加了不少新鮮紅辣椒,這幾乎是一道湯,但不完全是湯,彎彎曲曲的透明粉絲浸在深色的紅油湯汁裡,佐牛肉調味,並用四川花椒增香。炒牛肉(shapta)是一種經典的西藏小炒,肉片裹著有些甜辣的醬料,散發出醒目的暖意。那桑的手工拉麵湯可以選擇去辣。不加辣味的話,它是一碗相當清淡的蔬菜湯,煮著邊緣粗糙的方形手拉麵條,大小像格格脆麥片;辛辣的版本顏色偏粉紅,加了辣椒片和辣椒油。
花椒和辣椒以多種形式為肉末粉絲增香。
花椒和辣椒以多種形式為肉末粉絲增香。 Adam Friedlander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幾乎每個人都會點饃饃。有的人喜歡蒸的。
幾乎每個人都會點饃饃。有的人喜歡蒸的。 Adam Friedlander for The New York Times
不過,當你翻到菜單裡四川菜的部分時,你的喉嚨會有些感覺。尤其是當你點了麻辣炸魚——幾十塊拇指大小的酥脆炸魚用乾辣椒和花椒爆炒。這道菜類似於重慶辣子雞,也在菜單上,但效果沒有那麼驚人。那桑的川味海鮮,尤其是烤魚——菜單上就寫的是「辣汁」——通常比雞肉、豬肉或牛肉類川菜更有吸引力。
不僅僅是四川開胃菜的樣品。忘記單調的擔擔麵吧,專門來試試夫妻肺片,涼爽的牛肉、牛肚拌上鮮亮的紅油;黃瓜拍碎,裂縫裡鑽進了蒜末、醋和芝麻粒;粗條涼粉上澆上一缽辣醬,撒上小蔥。
紅油水餃也不賴。但是,來到一家藏人餐館,很難不吃上一兩口饃饃。那桑的饃饃皮比其他餐廳的更薄、更精緻,這絕對是一個加分項。如果餡料(碎牛肉、雞肉、豬肉或細香蔥)還不夠多汁,一些鮮艷的紅色饃饃醬可以幫忙。炸餡餅——油炸的藏式卷餅——裡面塞的全是牛肉。同樣,蘸饃饃醬會更好吃。
糌粑是西藏身份的象徵,也是那桑餐廳冰淇淋的主要口味。
糌粑是西藏身份的象徵,也是那桑餐廳冰淇淋的主要口味。 Adam Friedlander for The New York Times
甜點是撒有糌粑粉的糌粑冰淇淋,或糌粑餅。糌粑,也就是炒過的青稞,是西藏高海拔烹飪的標誌性風味。它也是藏人身份的象徵
青稞加青稞,對有的人來說有點艱苦,但你來那桑餐廳不是為了在煉乳和酥脆蛋卷交織的奢華中放縱。在這裡,你可以通過離開那裡的人的視角看待西藏,這是為數不多的看到西藏的方式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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