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美國例外論,我們曾經有過很長時間的論辯,討論這個國家是否在眾多國家中屬於異類,我一直認為,大量證據表明確實如此。但如今,我們的政治態度相當普通。美國遠非脫穎而出的民主捍衛者,一個歡迎移民、因為對美國夢的信念而永葆青春活力的國家,如今,它與世界上幾乎所有地方一樣,陷入了陰鬱的民粹主義情緒之中。
例如,今年早些時候,益普索調查公司發布了一份報告,基於去年11月和12月對包括南非、印度尼西亞、巴西和德國在內的28個國家的20630名成年人的採訪。在一個又一個問題上,美國人的回答都——怎麼說呢——非常普通。
我們的悲觀程度處於平均水平。大約59%的美國人表示,他們認為自己的國家正在衰落,而在所有28個國家中,持這一觀點的人佔58%。60%的美國人同意「體制已經崩潰」的說法,而全球樣本中有61%的人同意這一說法。
我們對精英的敵意處於平均水平。69%的美國人認為「政治和經濟精英不關心辛勤工作的人」,在所有28個國家的受訪者中,這一比例為67%。63%的美國人同意「這個國家的專家不了解像我這樣的人的生活」,而全球62%的受訪者持這一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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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人的專制傾向也處於平均水平。66%的美國人表示,美國「需要一位強有力的領導人,把國家從富人和權貴手中奪回」,而在28個國家的受訪者中,這一比例為63%。40%的美國人表示,他們認為我們需要一位敢於「打破常規」的強勢領導人,這一比例僅略低於全球49%的受訪者。
這些結果表明美國和世界各地的政治氣候對右翼民粹主義者極其有利。這很重要,因為今年是一個決定之年,至少64個國家將舉行全國選舉。民粹主義已成為佔主導地位的全球運動。
今年到目前為止,民粹主義者在一次又一次的選舉中大獲全勝。在印度、印度尼西亞和墨西哥,現任民粹主義政權已經或即將連任。民粹主義政黨在葡萄牙、斯洛伐克和荷蘭表現出色,荷蘭極右翼領導人海爾特·威爾德斯領導他的自由黨掌權,震驚了世界。
歐洲精英們正在為下個月的歐洲議會選舉做準備。如果民意調查可信,那麼議會將急劇右傾,危及當前氣候變化和烏克蘭政策。專家們預測,在法國、義大利、奧地利、比利時、捷克、匈牙利、荷蘭、波蘭、斯洛伐克等九個成員國的歐洲議會選舉中,反歐洲的民粹主義政黨很有可能佔據上風。在包括德國和西班牙在內的其他九個國家,這類政黨很可能排在第二或第三位。
當然,還有川普在美國搖擺州微弱但穩定的領先優勢。
有證據表明,民粹主義的勢頭依然不減。川普似乎正在擴大他在工薪階層選民中的領先優勢。在歐洲,民粹主義者不僅在老年人和幻想破滅的人群中,而且在年輕人中也取得了巨大進展。一項調查顯示,在18歲至35歲的歐洲選民中,有41%的人已轉向右翼或極右翼。在最近的葡萄牙選舉中,年輕選民湧向右翼民粹主義政黨「Chega」(夠了),而它的競爭對手社會黨近一半的支持者來自65歲以上的選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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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顯而易見的結論是,只從美國的角度來分析我們的總統選舉是錯誤的。拜登總統和川普正被遠遠超出他們控制的全球形勢左右著。
這些趨勢還表明,我們可能正處於世界歷史上那種具有吸力的年份之一。歷史上有一些特定的時刻,不同國家發生的事件似乎相輔相成,席捲一切的洪流讓各國都發生類似的變化,全球意識似乎發生了轉變,1848年和1989年就是如此。
當然,那些年份與2024年之間的主要區別在於,在早先的那些關鍵時刻,世界經歷了自由的擴張、民主的傳播和自由價值觀的推進。今年,我們很可能會看到所有這一切的廣泛後退。
有沒有辦法反擊民粹主義浪潮?當然有,但首先要謙卑地認識到,作為民粹主義基礎的觀念是幾十年來形成的,如今已經遍布全球。如果要重建社會信任,可能必須腳踏實地,自下而上地進行這項工作。至於主流候選人在這個大選年應該做些什麼,胡佛研究所學者拉里·戴蒙德在2020年的《美國利益》(American Interest)雜誌上提出的建議,我覺得很完善了:
· 不要試圖比極化者更極化。如果你尖銳地譴責對方的民粹主義者,你只會令他的支持者動員起來,並且讓自己看起來像是令人討厭的建制派的一部分。
· 與支持者中的懷疑分子接觸。不要質疑他支持者的人品,也不要顯得高他們一等;而是要迎合他們的興趣和積極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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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避免針鋒相對的辱罵。那是在玩他熟悉的遊戲,讓你顯得渺小。
· 策劃一個議題豐富的競選活動。益普索的調查顯示,即使是討厭現行體制的人,也渴望能創造就業機會、改善教育、醫療保健和公共安全的計劃。正如戴蒙德所說,「提供實質性的、實際的、非意識型態的政策建議。」
· 不要讓民粹主義者佔有愛國主義。提供一種自由派版本的民族自豪感,給人們一種跨越差異的歸屬感。
· 不要讓自己顯得無趣。爭奪注意力的戰鬥是無情的。不要讓那些顧問把他們的候選人變得可預測、隱蔽和安全。
今年的選舉似乎將由支持變革的一方獲勝。民粹主義者承諾摧毀各種體制。而自由主義者需要以一種全面和建設性的方式來改變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