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紗布包裹的建築就像包紮著繃帶的傷口,聳立在紐約東村。那是1979年的5月,藝術家弗朗西斯·海因斯用3200米長的白色織物覆蓋了一座廢棄的五層住宅,將四處散落的毒品針頭和殘牆斷壁松垮地封存了起來。
當時,海恩斯的一位朋友說,這個柔軟蓬起的裝置為東村帶來了「生命、美和可能性」,它象徵著被市民忽略的角落。
在海恩斯從藝術界消失之前,他用織物包裹了這座建築和包括華盛頓拱門在內的其他紐約市建築,贏得了評論界的些許讚譽。他於2016年去世,享年96歲。
一年後,海因斯的作品被重新發現。康乃狄克州人傑瑞德·惠普爾在一個垃圾場裡發現了數百幅海因斯的畫作,此後,他將幫海因斯得到他應得的關注作為自己的使命。
過去五年裡,40歲的惠普爾仔細閱讀了海因斯的日記,與這位藝術家的朋友和親戚通信,還找出了影像檔案。本週,在垃圾場發現的一些畫作將被展覽出售,作為一名自發研究海因斯的學者,這次展覽對惠普爾的工作將具有里程碑意義。
1981年,海因斯正在拉伸800碼尼龍降落傘織物中的一部分,將其用於港務局巴士總站的雕塑作品。
1981年,海因斯正在拉伸800碼尼龍降落傘織物中的一部分,將其用於港務局巴士總站的雕塑作品。 Keith Meyers/The New York Times
此次個展將於週四在康乃狄克州紹斯波特的霍利斯·塔加特畫廊開幕,同時還將在紐約市舉行一場小型展覽。
海因斯的作品重見天日的過程始於2017年9月,當時惠普爾的一個朋友受雇清理一個破舊的穀倉,他知道惠普爾喜歡搜尋廢棄材料,便邀請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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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穀倉外的垃圾堆裡,他發現了整齊堆放的數百幅用厚塑料布包裹的布面油畫,以為是某位業餘愛好者的作品。
「等到開始把它們拆開的時候,我們意識到這些東西可能不一般,」惠普爾說。
傑瑞德·惠普爾(左)站在海因斯的一幅畫作旁。
傑瑞德·惠普爾(左)站在海因斯的一幅畫作旁。 Jared Whipple
這些畫是在海因斯曾經用作工作室的穀倉外的垃圾堆裡發現的。
這些畫是在海因斯曾經用作工作室的穀倉外的垃圾堆裡發現的。 Jared Whipple
惠普爾是一名機械師,同時也為教堂做建築維護工作,他說他被畫作上以鮮艷的色彩描繪的損毀汽車和零件所吸引。他決定將作品運到他的倉庫——他花了十多年時間在裡面建了一座室內滑板公園。
惠普爾在這些畫作裡找到一幅簽有弗朗西斯·馬特森·海因斯全名的畫作,得知了這位藝術家的身份。通過網上搜索,惠普爾找到了一本由海因斯的妻子桑德拉·海因斯自費出版的書,講的是她丈夫最知名的作品:華盛頓拱門裝置。1980年,作為紐約大學修復紀念碑籌款活動的一部分,他使用7000多米長的白色滌綸布料將拱門包裹了起來。
從事商業插畫工作的弗朗西斯·海因斯在那次重要的裝置藝術之後繼續創作雕刻、繪畫和素描,但未能引起多少畫廊的注意。
惠普爾說,海恩斯租下了康乃狄克州沃特敦的一個穀倉,幾十年來,他將完成的作品運送到那裡,並在1970年代將其用作他的主要工作室。
1980年,數百人聚集在曼哈頓的華盛頓廣場公園,觀看拱門在海因斯的指揮下被8000碼織物包裹起來。
1980年,數百人聚集在曼哈頓的華盛頓廣場公園,觀看拱門在海因斯的指揮下被8000碼織物包裹起來。 Sara Krulwich/The New York Times
由於穀倉的主人想賣掉那處物業,在過去十年左右的時間裡一再要求海因斯搬走這些藝術品。
他並沒有這樣做,而是任灰塵、污垢和動物糞便覆蓋這些包好的藝術品,讓作品集留待他日——或留給另一個人。海因斯死後,他的家人帶走了對他們來說最有意義的東西,留下了惠普爾發現的這些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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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普爾如饑似渴地搜集這位藝術家的信息,並聯繫了他的朋友和同事,他們給他看了照片、影像和信件。惠普爾花了兩年時間尋找攝影師肯·赫爾伯格,他允許惠普爾在他的地下室搜索留存在35毫米幻燈片裡的海因斯作品。
78歲的艾倫·強生牧師與海因斯相識數十年,當他是自己最親密的朋友之一,他說他感謝惠普爾的發現和堅持。
強生是家園牧師聯合教會委員會的官員,該委員會於1979年贊助了東村的藝術裝置,並在1979年接受了《紐約時報》的採訪:
1979年,海因斯用紗布包紮了東村的一座廢棄建築。「包紮無關任何社會宣言,」他說。 「我對這些形式在束縛的張力下所產生的巨大能量感興趣。」
1979年,海因斯用紗布包紮了東村的一座廢棄建築。「包紮無關任何社會宣言,」他說。 「我對這些形式在束縛的張力下所產生的巨大能量感興趣。」 Ken Hellberg
「弗朗西斯·海因斯選擇了這座城市的一個深陷困境的地方,並為它帶來了一些生機、美和可能性,」強生說。
強生說,2013年去世的桑德拉·海因斯如果知道丈夫的作品正在重新獲得認可,將會十分感激。弗朗西斯·海因斯在一個作品目錄中為她寫了一篇獻詞:「沒有她的才華和全心全意的奉獻,我所從事的大部分工作都將永遠不會問世。」
強生說,惠普爾完美地守護了他的這位朋友的藝術作品,因為他秉持一種務實的、親力親為的態度,這符合海因斯「藝術就是解決問題」的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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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惠普爾提供的一份聲明中,海因斯的兒子喬納森·海因斯說,父親的作品被藝術界之外的人發現是「命中注定」,如果父親決定保留這些藝術品,而不是扔掉,這個故事就不會發生。
將於本週開始展出海因斯作品的康乃狄克畫廊專門關注丟失和被遺忘的藝術。藝術史學家彼得·黑斯廷斯·福爾克向畫廊老闆霍利斯·塔格特介紹了海因斯收藏。
在垃圾堆中發現的兩幅海因斯的畫作。
在垃圾堆中發現的兩幅海因斯的畫作。 Jared Whipple
Jared Whipple
塔格特說,海因斯在畫板上使用粉彩,然後用織物包裹畫作,這讓他印象深刻,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做法。
「在現在的當代藝術市場中,人們對另類媒介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你會看到很多由織物、陶瓷、裝置、壁掛之類的東西製成的作品,」塔格特說。「他在繪畫上用織物做的東西,有點符合當今許多藝術家使用另類媒介的作品。」
展覽可能看起來像是弗朗西斯·海因斯計劃的高潮,但惠普爾說這只是他為讓這位藝術家獲得認可而邁出的一步。
他還在製作一部關於海因斯的紀錄片,並希望看到這位藝術家的作品在紐約市的主要博物館展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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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普爾和強生承認海因斯相信活在當下,對自己的身後聲名並不太上心。
在1979年接受《紐約時報》採訪時,海因斯明確表示他並不珍惜自己的作品,此前有人放火燒毀了東村的裝置,大面積紗布被毀。
海因斯的一個臨時藝術裝置參與了1982年紐約甘迺迪國際機場國際到達大樓25週年慶典。
海因斯的一個臨時藝術裝置參與了1982年紐約甘迺迪國際機場國際到達大樓25週年慶典。 Vic DeLucia/The New York Times
「要發生的都會發生,」海因斯說。「這幾乎是整個過程的一部分。你的作品會受到各種因素的影響,包括天氣和故意破壞。」